史密斯夫妇

影评

年份:2024  地区:美国   类型:喜剧 动作 惊悚 犯罪 

史密斯夫妇影评 - 亲密关系的本质是权力关系


1. 肤色“不对”。剧版《史密斯夫妇》启用非裔演员Donald Glover作为男主,亚裔演员Maya Erskine作为女主,这在简中引起了巨大争议,因为2005年电影版主角皮特和朱莉两位当年全球最性感艺人的白人形象已经深入人心,简中观众认为美国zzzq已经走火入魔、矫枉过正,于是纷纷在看剧之前就恶意差评,理由是认为两人的肤色不对

2. 谁能想到white supremacy已经漂洋过海,在这里生根发芽。“好莱坞的毒奶要吐,那些(白人主演的)剧根本就不是拍给我们(亚裔及其他少数群体)看的。”在播客《疲惫娇娃》上听到这个观点时,真的醍醐灌顶。

“就像那些在Taylor Swift身上听‘少女心’故事的听众一样,Taylor讲述的白人的‘少女心’故事,那是和其他群体完全不一样的处境。”更确切地说,Taylor讲述的是白人、顺直的‘少女心’故事。其他群体的代入可以适可而止。

3. 剧版《史密斯夫妇》相较电影版有了更接地、更丰满的亲密关系探讨。一是没有了后者的精英感——皮特和朱莉时刻在散发“你看我多有魅力”的讯号,二是花了更大的篇幅来描绘两人亲密关系的进展,在先婚后爱的框架下,循循步入“试探-热恋-嫉妒-争执-分手-修复”的路径,三是——在二的前提下,把特工任务与亲密关系的叙事交织在一起,每一个特工任务的外壳都包裹着亲密关系的内核,比如EP5任务中两人须要照顾一位老人——其实是照顾小孩的隐喻,同时两人关于生育的矛盾开始出现;比如EP7任务中John须要假装出轨另一位非裔女性,引发Jane的嫉妒,并引出两人对于灵与肉出轨的差异态度,男方更不能接受肉体出轨,女方更不能接受精神出轨。

4. 近年好莱坞给我一种朦胧的感觉,叙事从结果导向往状态导向转型。以往的美剧有更强的英雄主义色彩,更注重讲述一个人如何克服困境获得成长,也更注重通过一个个情节的链接来导向一个明晰的结局。而近年的美剧更偏重一种“状态的呈现”,剧情的进展并不是完全为了推动个人成长,而是为了越来越接近一段关系的本质,那种奇迹般的、英雄式的人物弧光少了,观众看到的反而是一种被困的、结构性的、无法挣脱的人物处境和注定重复的宿命(最典型的是《继承之战》)。或者说,以前的剧更偏向“局”——done,即使那是一个开放式结局,现在的剧更偏向“状态”——being。这不仅仅体现在剧终的closure感变弱了,更体现在剧中人物对话、人物互动更加微观,观众得以以一种显微镜视角去感知两人关系的微妙变化,有一种聆听他们whisper的窥探感。这种转变,我认为一是来自宏观经济低迷大家更诉诸于微观叙事,二是来自女性力量的崛起带来叙事审美的变化——less heroic,more human。

5. 关于亲密关系的本质。剧版《史密斯夫妇》虽然沿用了电影版的大的情节主线(也算一波三折),但我认为该剧实则在层层揭露一个真相——亲密关系的本质是权力关系。这句话来自播客《随机波动》的嘉宾张春,她说“爱是为了混淆权力关系的用词。”

剧中的John和Jane,既是“合法夫妻”,又是工作伙伴,更重要的是,他们要面对同一个老板,即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观众。共事初期,两人能力旗鼓相当,各有行事优势,又处在初识阶段,一切都在试探和了解,所以两人的关系还算和睦,谈不上明显的博弈,但绝对算得上平衡。直至某次任务,因为Jane的表现更出色,受到了老板的额外嘉奖,John因此觉得不公平,于是产生了嫉妒之情。两人的矛盾在心理咨询室完全暴露,John说,“It felt like youwerelooking up to me. And I miss that. I felt more comfortable in that role.”John并不喜欢自己处于这段亲密关系的权力下位,他希望Jane可以在执行任务时听他的安排、以他的方式取得成功,希望Jane可以按他的意愿生五个孩子,希望Jane会为他悄悄买的房子喜出望外,希望Jane以后为了孩子而去接更低风险的任务。其实都是关于masculinity的老生常谈。

6. EP6夫妻心理咨询我认为是最精彩的一集。两人不能向咨询师透漏自己的特工身份,只能谎称是软件工程师,但又因为两人的感情与工作纠葛在一起,所以不得不用软件工程的话术来抽象描述执行特工任务时的矛盾。于是心理咨询师只能雾里看花,试图从只言片语中拼凑两人的关系dynamics。以抽象来描述抽象固然是编剧的黑色幽默包袱,但我认为这隐喻了亲密关系的困境:任何关于亲密关系的叙述,都因为叠加了太多当事人有意无意的混淆视听的要素,而显得扑朔迷离,同时又因为当事人的感受和立场不同,进而变成一场罗生门。但比罗生门更吊诡的是,亲密关系哪有什么谁是凶手、谁对谁错的所谓真相。所以,以权力关系来理解亲密关系,某种程度上让人豁然开朗,也变得有依可循——不是谁对谁错,而是谁强谁弱。很多情绪和冲突都是因“谁强谁弱”的矛盾和转变而展开。

7. 最后说一下他们的共同老板Hihi,从头到尾只以短信形式出现,但ta无时不在、无所不知、无所不能。ta把任务切割成碎片交由二人执行——在唐人街偷一个蛋糕、在雪山酒店录音一通电话、在某个湖边小镇把一个老男人运送到安全屋。ta无所不知,Jane在寝室砸烂了电脑,ta次日清晨就安排寄送一台新的。ta随时在线,答疑任务,甚至“关心”Jane的精神状态,问她“你快乐么”。夫妻的同事说,“老板就是神”,因为ta全知全能,没有真身,且永不出错。

在信息技术的加持下,以前人们信仰的“神”现在更接近一个“系统”,一个类似《超体》Lucy的系统,天眼以互联网的形式出现了,一举一动以数据的形式被知晓了,所思所想被聪明的算法预测了,告解室从实体变成了线上可被破解的加密对话。在神的关注下,人在真正意义上变透明了。

John和Jane即使拿着高薪,冒着生命危险,也只是在完成一个个没有任何context的碎片任务,这和白领打工人没有区别,都只是这个系统之下无法获知全貌的运转部件。他俩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的讨论,究竟为什么要做这样莫名其妙的任务,他们甚至凭借想象来脑补项目的可能的更宏大意义。他们对任务造成的伤害震惊(比如爆炸造成伤亡),但他们从来没有问过“Why?”。

所以,史密斯夫妇的亲密关系先是被嵌套在一个关于权力的工作关系里,而这个工作关系又被嵌套在一个更巨大、更精密、更难以言说的权力关系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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