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打开这部影片是在大三实习的时候，很难说被影片本身的内容所惊艳，奇怪的叙事、荒谬的求知让我在影片播到三分之一时便退出去了。但我仍对这部影片流连忘返，放不下的原因是当我觉得老唐寻找外星人这件事情本身荒谬的时候，是不是也就陷入了另一种观念陷阱。所以我几乎迷恋影片每一个桥段的设置，每次煞有其事地输出，以及影片本身“伪纪录片”的形式。这是一种社会边缘的个性表达，是一种令人着迷却又道不清的精神状态。
我很久没动笔写过东西了，在我眼里，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其实都是自我精神状态的意淫，缺乏价值，缺乏体系，也缺乏我一直喜欢文艺学的批评性或者理论性。另一方面，我也不像Yuki一样拥有灵气，可以用一个个构建出来的想象世界装入自己的思考。但是，我近日意识到一件事：我太习惯于输入，以至于真正的东西是需要靠输出来完成内化的。所以，机缘巧合之下重刷这部影片，有了这篇杂评。需要说明一点的是，以下说的很多观点是我自己的思考结合其他讨论度比较高的评论所写成的，并不完全属于自己的独创。
影片开头用一个登月故事便完成了不可完成之理想与现实的剥离。这是全片中我最喜欢的一个片段。老唐是宇宙探索编辑部的一名编辑，三十年过后，“外星人”这一话题便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变得愈发不可能，只有老唐一直在坚持。在追问之前，他需要解决的是编辑部没有暖气的问题、自己日常生活开销的问题、侄子结婚资金的问题……种种指向了一个他不那么看重却又时刻危及理想的东西——钱。于是，社内的另一位编辑秦彩蓉，即现实世界的代表，邀请了一个公司来参观，顺便拉点赞助。一切事情的转折点在那件“理论上还可以使用”的阿波罗宇航服上。老唐不情不愿地穿上衣服展示，正是因为年久失修，宇航服的头套摘不下来了。
紧接着，电影用了几个短镜头和高昂的背景音乐煞有其事地完成了这一次荒谬地登月行动。从楼下的开锁匠到救护车、从救护车到消防车、从消防车再到吊车，导演用一种极端的力量对比营造出了一种合理的荒谬感，最后，导演用了一个仰拍镜头拍摄了被吊在空中的老唐，配合上《欢乐颂》的背景音乐，给观众呈现了一个登月回来的宇航员形象，最后在配合上鼓掌声把老唐推上了救护车。此情此景，你是不是想到了杨利伟呢？这一段从影片开头到这件事情的结束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大家可以去看看，真的令人笑喷。理想与现实割裂之后运用诙谐的方式进行重合，在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导演致敬了老唐执著追寻外星人的毅力，也致敬了人类从古至今以来的登月梦。或者，导演有没有进行讽刺呢？这个问题留给每一个观众。
接下来，我要来讨论一个比较热门的选段。当老唐独自在家接受采访时，镜头拍摄到他简陋的家居环境，以及仅维持生命水平的的晚餐时，他发表到，人类需要的物质不过六种，其他的都是消费之下的欲念。可在他说完之后，他低头吃了口面条，面向镜头弱弱地加了句“对吧？”网上观众对此的理解有很多，一部分认为这是老唐向观众发问，这是导演通过老唐的口来表达对消费社会的反思。我和另一部分人则认为，老唐自信地发表那一段讲话之后，他自己也怀疑着这些话的正确性。人真的需要在极简环境下度日吗？如果他坚信着这一道理，又为何要向他人发问呢？老唐其实知道自己环境的窘迫，所以那段话与其说是一种反抗，不如说是一种自慰，或者是一种自嘲。一个人在基本生存条件都保证不了的情况下，是不可能真正脱离对物质的需求，而导演也在隐晦地提醒观众，老唐杂乱的生活环境、潦草的形象以及郁闷话少的精神状态是不可能真正认同这句话的。我们也许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也许只有用一种更为直白的话语植入观念，才能支撑这一条看不到尽头也寥寥的路。在这一片段之前，老唐在家中打开了自己的破旧的卫星电视机，电视上显示着是嘈杂又刺眼的雪花点，老唐解释着这些雪花点为什么会被我们看到，由此，他说出了全篇我最喜欢的台词之一：“这不是普通的雪花点，这是宇宙诞生时的余晖。”最后两个字恰到好处的停顿，把观众的注意力拉回来，给观众以时间思考，最后给出一个答案：那些我们看起来很平常的事物，其实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和空间的衍变才真正在你抬头或者不经意地一瞥中完成了长达千年的初遇。
影片的英文名叫做 journey to the west，影片首次出现“西行”主题的片段是在老唐去往精神病院做讲座的事件中。老唐穿过医院的走廊，其中就有几个扮做《西游记》师徒四人的样子，这几个人异于文学作品中团结一致的特点，影片通过拍摄老唐的间隙扫到了这几个人争吵的状态，而似乎作为整个主体的“孙悟空”是失落的，他没有参与到争吵中，而是默默地蹲在地上，画面中传来“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的音乐。导演隐喻地说明了这一趟向西之旅注定不会平坦，老唐好比四人中的孙悟空，关于这场朝圣之旅，作为精神主体的他（孙悟空）是失语的，是否也象征着影片的另一重主题，这场旅行本身就是失落的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导演仍然把它留给了观众。这也就是为什么这部影片难以理解的原因之一。
老唐准备再次出发。鸟烧窝村的新闻一出，这个在正常人看来明显不能再明显的骗局还是吸引着他，最后把宇航服卖掉凑够了上路的经费。于是，他遇到了那个戴着锅盔的少年——孙一通。这一切以麻雀落满了石狮子从纪实走向了科幻。戴锦华老师说，影片从老唐独自进山的那一刻开始，那个象征着观众视角的摄影角度消失了，转而变成了传统的叙事视角，因此，伪真实中的真实消失，这一切导演巧妙地将此还给了观众：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从一头深山里的驴到树林中的宇宙舱，从山洞里象征着人类DNA双螺旋结构的图画到孙一通的离奇讲述，老唐终于问出了他做这一切最想要问外星人的一个问题：在这个宇宙中，人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是女儿问他的问题，也是他想问的问题。孙一通回答：“如果外星人来到地球也是想问这个问题呢？”最后，这个少年在麻雀的簇拥下离开了，留下了一个锅盔和一句话：“老唐，你就只能到这了。”
“到这”也许是人类的极限，却证明了老唐所做的这一切都得到了答案：外星人是存在的。回来之后，他在侄子的婚礼上讲了一段话，让我动容：
最后，宇宙编辑部停刊，杂志社搬空，老唐说要为自己的女儿念一首诗，而这首诗没能念出来，代替诗的是老唐的哭声。他终于接受了女儿的离去，对女儿从一开始的“不原谅”变成了悲伤和不舍。这个答案是什么呢？
我想，这个答案是人类本身，不是抽象的人而是具体的人，你的意义是什么只有你本身能给予，没有意义也可以，因为你的存在就是答案本身。
